「城市有能力滿足所有人的需要,前提是,它是由所有人創造。」
讀過 《偉大城市的誕生與衰亡》 之後再來看紀錄片補足影像,非常滿足。剛開始看了十分鐘之後,我立刻就想到現在岌岌可危的社子島,其實柯大市長和Robert Moses有幾分類似,都注重在快速解決問題、追求效率,追求「光榮城市」。片中提到有人曾經寄 《偉大城市的誕生與衰亡》 給市長但是被用力回絕,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也寄給柯大市長看看(想一想還是算了)。
「我在紐約的作法,在很多其他地方也都成功,那就是付居民更多現金,請他們拿了錢,然後搬出去。這些人房子都是租來的,他們也沒什麼財產。我不懂這差別在哪裡,我們在講的可是一條值8400萬的公路。」
Moses的作法很明顯在追求經濟起飛、提高效率、進步價值的城市圖像,他的確也很有行動力地籌到資金、快速改建幾個舊的貧民區(slum),並且參照Corbusier建築師的意見,美國開始建立起高樓大廈的城市藍圖。可以看出Moses為了達到目的、他那偉大的城市夢,不惜犧牲任何代價,因此他就如其他所有政客一樣,呼籲市民應該要犧牲小我來完成大我,這種挾持公共利益以令天下的作法,至今仍然處處可見。
Jane Jacobs的出現帶來一股浪潮,也教我們很多事。都市規劃者是坐在辦公室裡、從上而下的角度進行規劃,預想人們應該怎麼度過生活,可是這會有很多盲點,因為理論和人想的總是不同。Jane Jacobs用她的敏感度捕捉到城市和街道可貴的地方:多樣性和異質性,她用生態學的角度看待城市,視人為城市的主體,這聽起來是廢話,可是在當時的進步主義的浪潮中,Jane Jacobs提出另外一套「寫實」的觀點,用簡單易懂的文字描述她所感受到街道的美好,提醒市民公共區域的重要,透過街道上演的「舞蹈芭蕾」,告訴人們那些貼近現實生活中緊密的互動、社會連結、互相看顧、非正式的秩序才是社區當中具有價值的部分,一旦這些生態被夷為平地,就很難再重新復育。
整部片最讓我驚訝的是:「公眾奉為效法對象的,是被美國錯誤詮釋的Corbusier風格,在他1923計畫裡的大樓是用作辦公室之用,大樓的周邊則是七層樓、有大陽台的建築物。他從未規劃讓人住在高樓大廈裡。」我一直都很好奇住在高樓大廈林立的地方到底有什麼好處,原來這可能是個天大的錯誤詮釋,讓人以為住進高樓就代表進步、具有發展性。看看台灣各個城市的重劃區就知道,都市人的居住型態早已從以前的鄰里社區轉變為門鎖社區,換來的結果是人與人之間的連結被切割地更加破碎,住在高樓裡的居民們僅能在公共設施如電梯中互動。
「都市更新的概念就是,頹敗的地區舊事城市的毒瘤,我們得把毒瘤去除。」
在Moses有如推土機一般地剷平貧窮區、都市更新之後,換來的是高樓聳立的公共住宅,他把貧窮者都集中住在一起形成城市當中的破窗角落。越來越少人使用公共區域和街道之後,這些空間成為無法可管的陰暗角落,毒品交易和暴力就在此處發生。事實證明,Moses的開發只能為房地產帶來龐大的利益,都市更新的居民不一定能適應新的生活型態,很多在台灣的例子(如洲美、隆恩埔)也證明,高樓大廈的生活形態並不適合每個人。那些批評居民的人真的需要思考,並不是住進新房子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。
另外,在城市被都市更新的大刀開腸剖肚的同時,汽車開始侵略城,公路切割城市造成破壞,讓原本以人為主的城市,轉變為充斥著汽車和廢氣的城市,每個人苦無停車位和塞車的問題。片中後半段在講反對公路的社會運動,我才知道原來曾經有人大力反抗過汽車的侵略。「城市充滿了汽車」這件事並非那麼理所當然,這是可以被質疑的。
Jane Jacobs讓我學會的不只是去看見異質性、多樣性的重要,本質上而言是看見每人存在的價值。相對於坐在辦公室的規劃者,實地用眼睛、身體、感官經驗給我們的感受是更加真實的,理論固然有其重要性,可是主觀的感受才是重要的。Jane Jacobs證明了,我們有時要勇於拋開專業理論,先仔細地觀察現實周遭,再來思考什麼才是最重要的。我覺得石頭湯的意義也是如此,表面上看來,無家者的需求是食物,Maslow的理論也告訴我們生理需求的重要,可是在分享食物的人卻很少想過無家者的心理需求。只能說跟人有關的事情都好複雜。
上次聽康旻杰提到的邊緣效應,也是生態學上的專有名詞,意思是指處於邊緣、交界的地區,通常會有更豐富的生物多樣性,例如:濕地。康旻杰說,要不是寶藏巖處在都市的邊緣地區,不然也不可能保存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