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痛發作時,就如同孟克筆下的受苦者從畫布像我們吶喊,除了疼痛之外什麼都不存在。如果以此方式來理解,即使疼痛的程度和特性可能不同,但本質上並無差異。舉例來說,慢性疼痛的病人會發展出一些方式來應付日復一日的疼痛,直到疼痛的發作再次損耗心力,頓時讓他們的應付機制和所有一切都隨之灰飛湮滅;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憂鬱症或悲傷之類的心裡傷痛。
許多人也覺得自己必須以任何想得到的方式,來填補疼痛所鑿開的空洞,不管是透過寫作、在支持團體中向其他人吐露真言,還是在網路聊天室與人交談,這時語言—這個我們最自在的表達方式—真的能夠療傷止痛,成為一種有能力寬慰痛苦的治療。
疼統因為切斷了我們與外在對象的聯繫,所以破壞了我們寓居於世的存在感,也把我們與其他人分隔開來。
我們需要投身於這個世界,這樣的需求實際上不可能被消滅。它和求生本能一樣地直覺,而這兩者或許本就密不可分。
就算是在最極端的受苦處境中,我們還是渴望能夠越過自我的疆界,並找到某種類似意義的東西。
沒有誰是孤島,兀自獨立,每個人都是陸地的一腳,整體的一部份。只要有一塊泥土被海水沖走,歐洲就少了點什麼,這和失去一處海峽、失去一座你朋友或自己的莊園,並無二致: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減損,因為人我之間有如髮身相繫,因此無須追問喪中為誰而鳴:喪鐘為你而鳴。
憂鬱症的人所經歷的,是一種可怕而且無止盡的情緒傷痛,而這類傷痛的無從分享或難以言喻原本就是其構成要素,這也是它讓人打從心裡感到害怕的主要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