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烯是筆者的好友,在本文以當事人的身份談論自傷疼痛。
「從十四歲開始,當我感到自責、鬱悶沒辦法排解時,會用這個方式抒發我的情緒,會感覺很真實,感覺痛是真實存在的,心中的痛被具象化了,因為我真的受傷了,不是在那邊無病呻吟,是真的流血、手掌瘀青。自殘可以讓我感到安心,感覺憂鬱的情緒可以被接受,我是真的痛、真的受傷。」
「當我受傷可以得到某些關心,雖然可能還是藏在衣服底下,但其實是希望有人發現,然後可以問我說怎麼了。」
「有一陣子跟家人處得很不好,看著手腕的鮮血流出來,覺得變乾淨了,身上一部分的血流掉了,那是很早期的想法。我怕有一天會真的弄死自己,因為真的就像一個誘惑一樣,像一個很巨大的黑洞,會一直吸引你過去…」
「要夠嚴重才能讓人知道這個嚴重性,不想讓人覺得像狼來了的孩子,必須要一次比一次更嚴重,第一次是狼了來了,第二次可能是很多隻狼,第三次要燒村莊。」
Q:「透過這樣的方式來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嗎?」
:「不太一樣。存在感跟存在,是不一樣的,存在感就像剛剛說的引發關注,有人關注我的時候存在感提升。但存在這件事本身,因為我不確定我是否存在,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空虛、很飄渺,我抓不到地,抓不到自己,我必須要藉由疼痛這件事,確認自己的存在。當我看到血流出來的時候、看到急診的護理師拼命在救我的時候,那一瞬間就會突然意識到,我的生命是有意義的、我的存在在世界上是有價值的、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。」
Q:「像是一顆跳動的心臟?」
:「不太一樣。看著這個心臟在跳,不確定是不是我的心臟,所以必須去戳一戳她、捏一捏、用力掐她,這時候連結我的身體,意識到這是我的身體。」
Q:「用隱喻來講的話會怎麼形容呢?」
:「每當刀子割下或吞藥那瞬間,就很像種下一顆種子,種子是會生根的,所以同時能夠讓我,感覺到自己是被牢牢抓住的,是很深刻的體認到自己的存在,也可以往上長出強壯的樹苗,然後很大聲地喊著,我存在在這裡。」
「我覺得這是我的疼痛會有的樣子,是我自己種下來的,一切的一切都是要向內或向外告訴這個世界,告訴自己我存在,一種踏實感,扎根,扎痛,種子裂開的時候也會是疼痛的,那個種皮被撕裂的時候,那個胚芽在冒頭的時候,各種各樣的都是在撕扯,他們都拼命想要長成他們想要的樣子,要很用力地扎。 —
「疼痛本身就是為了要證成自己的存在,證明自己的存在這件事,又是要利用疼痛,具象化的痛覺。疼痛與存在的交互關係…必須要疼痛才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必須存在才能感受疼痛。」
「麻木的時候感受不到自己存在,可是割下去那一刻就感受得到痛覺,靈魂回到身體裡,所以用痛這件事來讓自己存在,然後存在之後就感覺得到痛,所以用痛這件事感覺到我已經存在。」
「那一瞬間發生很多事,這件事有很多意義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