凝視日常

Clubhouse的密室:不可言說的那件事

By 文揚 Wen-Yang 11 February 2021
Clubhouse的密室:不可言說的那件事

在進入這個房間之前,我聽了兩個以心理諮商為主題的房間,裡面聽到許多專業的心理師分享。後來轉換到這個房間時,我發現氣氛非常不同,分享者大多默默地、慢慢地吐出自己的故事,像是在告白一般,非常真誠。

「嗨,我是XXX,我想分享一下….」

在這個房間中,人們談論自殺、死亡、憂鬱病症、與家人的衝突,彼此雖不認識,卻在彼此分享的故事中得到力量。(後來偷偷觀察,有位分享者覺得自己被接住了。)

「我小學的時候寫了一封遺書…..」

「我有想過安樂死這件事….」

「當焦慮症發作時,我一連去公司請假的力氣都沒有…..」

「我的家人一直都對我情緒勒索….」

「我是女同志,我想我應該不會有小孩,擔心老了沒有人照顧我….」

「我是跨性別者,非二元性別認同….」

儘管大家看似談論負面的故事,但我感受到充滿療癒的能量,我想那僅僅是因為那些故事都是發自內心。就像之前我見證的一樣,「對話」也在這個房間中發生,當能夠好好「被人聽見」時,就有可能修補傷口,帶來療癒

我很想紀念這個珍貴的時刻。我所聽見的,是在醫院、諮商室中較沒辦法聽到的,人們自由地談論自殺,將自殺的意圖「正常化」,這或許是不被心理師或社工師所接受的吧。

聽著這些故事,其實每個人都提到自己對抗失序的過程和策略,沒有人是未經努力就放棄的。這讓我相信「當事人是自己的專家」這件事。有趣的是,或許心理師要經過幾次的晤談才會談到這些深刻的心聲。

雖然我沒有自殺/自傷經驗,但是出自於一份想成為陪伴者的心,我感到溫暖,而且充滿療癒。這份溫暖來自何處呢?我覺得很關鍵的是,失敗、負面想法、失能的狀態被「正常化」了,因為知道其他人也有同樣的感受,所以相信著能被理解那些在社會上不被接受、不能言說的,就在房間中被允許存在、被接住了

我想我見證的是,一個真正容許負面情緒存在、失敗得以「正常化」的對話空間。失敗不再被視為軟弱的表現,而是為了生存下去的努力。跳脫出任何諮商理論或心理學,在當下我很確定的一件事情是:「每個人都需要好好被聽見」。我也更深信著《開放對話·期待對話》所說:「被人聽見是人一生中最原始的經驗,其重要性對人的生存來講不亞於呼吸。」

最後,我突然覺得,在我內心深處想成為的並不是心理師,我的目標也並非考上研究所、獲得證照,那都是其次,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如何陪伴、傾聽眼前的人。當人們稱自己為心理師時,給人專業的形象,然而,每個人的心理困擾和故事充滿異質性,在這異質性面前,「心理師」的頭銜或許顯得有些自傲。會這麼說並非出於貶意,而是隱約覺得,多數人所需要的並不是多麼厲害的諮商技術,僅僅只是被好好聽見而已

「藤原新也在《東京漂流》中提出『密室』的概念,我如此理解:日常的、陽光的下的生活屬於一個世界;而那些不能言說、被遮掩的事物則屬於另一個世界。」 — 米莎《戇仔船》

這個房間讓我想到米莎在《戇仔船》的序所寫,密室承載著不能言說、被遮掩的事物、不被聽見的聲音。米莎將密室和Foucault的愚人船連結,指出了異質空間的特性,船也跟著河水漂向未知的遠方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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